【2022苏解31周年】18:00「再见」
苏解文学，国设，苏露中
「再见」(苏视角)
「重逢」(露视角)
「告别」(中视角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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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再见」
当他被要求离开的时候，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反应，只是沉默着在文件上最后一次签下自己的姓名，便穿上外套戴好围巾，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。
曾经的他追求极致而变得疯狂，现如今才察觉腐烂中又怎会开出花朵? 他也只能接受这仅有的一种解决方法了，不是么?
"别担心，会有人接替你的工作的" 以前的上司如是说道。
啊，自己一直视而不见，自己一直想要逃避的事情，终究还是发生了。他努力让自己勾起嘴角来回应这份"安慰"。
第一次见到人们口中那个所谓的"他的继任者"时，他只是冷笑着，明明是春末夏初，莫斯科的冰雪却没有消融的迹象。
"即使你出现在了这里，也不能代表什么，少搞那些小动作，别妄想了!"
他曾毫不客气的拽着对方的衣领威胁道。而那个人只是淡定的抚平了褶皱，笑着表示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哼，伪君子。他在心底咒骂，彼时已是仲夏，他却从未感到温暖。
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，那个人居然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，不费吹灰之力瓦解了他辛苦构造的壁垒，窃取了他的力量，甚至夺走了他的姓名?!
难道他真的如人们所说的那样羸弱不堪了么?
直至他离开办公楼，也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与他交谈，连最基本的点头示意都被省略了，仿佛此时的他已经变成了透明的幽灵。
走过熟悉的广场，看着那面红色旗帜缓缓落下，他的内心竟然毫无波澜，平静的连他自己都感到可怕。或许在他意识到终结的那个瞬间，就再也不能诉说自己的信仰了。
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呢? 他无法给出答案。
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欢呼，人们举起了酒瓶叫着笑着热闹了起来，仿佛在庆祝又一次的胜利。
胜利，那是他曾经的追求，而现在的他只是系紧了围巾，默默躲避着人流，毕竟如今已不会有谁在意他的处境。
"我的孩子，你还好么?" 老人的声音让他停下了脚步。视线不自觉的停在了老人胸前的红星徽章上，却被铮亮的反光刺痛了眼睛。
"会好起来的" 老人颤抖着拥抱了他，"一切都会好起来的" 他愣了一下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眼眶，但被他的理性制止了。
"是的，您说的对" 他温柔的回抱了老人，"会好起来的" 试图笑着回答，说出了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。
"一定，一定" 老人离开前握住他的手念叨着，他恍惚间记起了恩师的嘱托，而他却再无法给予肯定的承诺。
会好起来的，一定会的。他把手覆在依然跳动的心脏上，仿佛要说服自己一般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。
他带着鲜花去向埋葬老师的墓园。面对着雕像，他沉默了很久，又不知该从何说起。
"对不起，我的老师" 他最终还是开口道歉，"对不起"
啊，明明他只是想用道歉来缓解那份快让他窒息的罪恶感，感情却像洪水猛兽一般，再无法抑制。
他并不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，可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?
"老师，我应该怎么办才好?" 泪水滴落在红色的围巾上，凝结成了冰。
他再无法像过去那样果断的迈步前行了。
"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么? 是我做错了么? 老师，请您告诉我，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好起来?" 他对着雕像祈求着，像忏悔者一样虔诚。
猛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，看着掌心里的血迹又喃喃自语起来，"您不愿出现...是因为不能原谅我了么?"
起身时的眩晕感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。
醒来时，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，熟悉的摆设让他很快确认这是在郊外的别墅中。
"上司命令你在这里休养，不得外出" 门外的士兵如此说道。
休养? 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? 他在心底冷笑了一下。把他赶出来，又派人前来监视，那个人已经取得胜果，却还不忘嘲笑他的结局?
他站起身走向窗前，看着那被白雪覆盖的荒芜花田。想起曾经的自己还和谁炫耀过这片灿烂，现在，也只剩下了满眼的讽刺。
是了是了，向日葵又怎么能打败冬天呢? 当寒冬到来时，万物终将消逝。
他大笑着跑向花田，他在笑自己的狂妄自大，笑自己的疯癫无知，一直笑到双脚发软，栽倒在雪地里，被咳嗽彻底打断。
士兵在一旁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就匆匆离去，他不理解上面为什么要收留这样一个疯子。
"等下一个春天到来就会好的"
是谁? 谁在说话? 他猛地抬头。
那个站在花田中间的人是谁? 束起的长发，清秀的脸庞，明亮的双眸为什么要噙着泪水呢?
哦，难道说你是为我哭泣么? 请告诉我，我会怎么样? 一个被否决的灵魂，一个不被期待的意识体，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?
他向着记忆里的人伸出手，却只抓到了纷飞的雪花。
他不顾狼狈的爬起来，冲进房间拿出纸和笔，飞快的撰写着: 如果可以等到春天，如果还能再见一面...
然而写到一半时，他突然停下了。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把信寄往何处。
明明是他太过固执! 是他主动和我断绝关系! 我不能服软! 我不会示弱! 我也不需要他的同情...
他把信纸揉成一团又撕的粉碎，丢进了垃圾桶里。
"嗯，我们一定会一起实现这个愿望的"
他的小布尔什维克在他的身边肯定着他的理想，不，是他们共同的理想。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无论经历了多少风霜雨雪，依旧闪烁着星星的光芒，让他情不自禁的想把这份温暖拥入怀中，嗅着那充满阳光味道的东方花香。
好想再见他一面啊。有个声音在他的心中回响。
可是，他的小布尔什维克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，用崇拜的目光看他，不会跟在他的身后努力追赶他的步伐，不会再像从前那样，对他所指定的方向坚信不疑了。
不，不能见面! 不能让小布尔什维克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。脑海里有个声音这样说道。
啊，他会冷笑着批判我的狂妄么? 还是会用悲悯的眼神可怜我的单薄? 无论他是哪种反应，都不是我想让他看到的。
是的，不能见面，不能暴露自己的软弱。我的选择没错，我们的选择没错，这条路没有错。
他按捺住心中的声音，下定决心。
是的，这样也很好了。一个人静静回忆着过去，等待着未知的终点... 或许会是人类所畏惧的死亡?
可是，为什么，为什么他已经看不清小布尔什维克的模样了呢? 那些深刻的记忆变得模糊，他珍藏在心中的色彩此刻也被一片灰白掩去。
不想忘记，不要忘记，不能忘记! 跳动的心脏提醒着他再次提笔，写下那些无声消逝的曾经。
他不再暴怒或是悲伤，不是因为感官的衰退，而是他真的认清了现实。
他也不再怨恨那个接任者，甚至还会因为自己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而感到些许歉意。现在的他仿佛已经熬过了死亡，取得新生，内心变得平静而安宁。
他放下了手中的笔，从衣橱里拿出了自己最自豪的衣服ーー那跟着他见证了无数次胜利，挂满勋章的军装，依旧是他的骄傲。
注意到角落里的手风琴，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，他知道自己再也无力拿起，他也知道自己再无法同小布尔什维克一起演奏那些打动人心的旋律。
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压断了枝条，他知道属于自己的乐曲也该画上休止符。
是的，他已经做好准备了，他已经准备好要庄严体面的和这个世界告别。
他看向那片树林，耳边回响着小布尔什维克的声音。
"如果可以的话您能教教我么?" 他的小布尔什维克这样请求。
"谢谢你的乐谱，我很喜欢，我是说我们的同志们都很喜欢" 小布尔什维克害羞的看着他。
"他们是在夸我唱的不错嘛?" 小布尔什维克自豪的拍拍胸脯。
"我们的合作很棒呢，..." 他的小布尔什维克笑着说道。
哦，小布尔什维克喊了他的名字，可现在的他竟然忘了自己的姓名?!
不！他提起笔心烦意乱的撰写着，看着面前无数个字母组合，却无法如愿拼出自己的名字。直到泪水滴落在纸张上，模糊了所有字迹。
他还是冒着风雪跑进了那片白桦林。
胜利又如何? 骄傲又如何? 在寒冬里，在冰雪中，一切终将化为乌有。
他扶着一棵又一棵白桦艰难的走着。他已经无法看清前路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向何方，却依旧不肯停下脚步。
直到触碰到了那不一样的痕迹。
他定在那里，反复描摹着树上的划痕，终于意识到，那棵刻有两人名字的幼树，经过岁月的洗礼，带着他们的名字一起成长了。
他突然释然的笑了，倚靠着这棵白桦坐了下来，不自觉的哼起了熟悉的曲调。他忘记了歌词忘记了歌名，却依然记得，这是他和他的小布尔什维克都喜爱的旋律。
抬头看向天空，视野里只剩下一片模糊。意识到飘落的雪花在肩头堆叠，他却连伸手扫去积雪的力气也没有了。
不过好像也感觉不到寒冷了呢，是不是因为春天就快到了呢? 他安心的闭上了眼睛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什么声音将他唤醒。隐隐约约传来的口琴声，是那熟悉的旋律。
是谁? 他想要抬眼确认，但一切行动都变得困难。
会是我的小布尔什维克么? 哦，会是你么? 你看，果然还是你主动来找我了呀! 啊，原来我们还能再见一面...
他的思绪混乱着，就连嘲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口琴声在不远处戛然而止，他听见雪地里逐渐清晰的脚步声，才意识到这旋律并不是他的走马灯，这一切并不是他的幻觉。
不要过来，不要靠近我! 他在心里呐喊着。
脚步声的主人像是真的听见了他的心声，停了下来。他艰难的抬起眼皮，在漫天飞舞的白色里似乎看到了那一抹红。
哦，是你吧? 是你对吧? 我的小布尔什维克。你看，现在的你已经和你的名字一样，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了呢。
他多想像以前一样，大步走向他的小布尔什维克，把满脸通红的小同志拥入怀中，再次感受那份熟悉的温暖，然而冻僵的躯干早已不听他使唤。
"哎呀，你看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" 耳边响起小布尔什维克的抱怨。
他的小布尔什维克总会在他咳嗽时拍拍他的后背，递给他一碗很苦的中药，却也不忘在他手里塞一颗甜甜的糖。
"多亏有你呀，老大哥" 那是小布尔什维克的玩笑话，他也笑着应答。
哦，那些他失去的色彩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心里。
他缓缓的抬起手臂，指向远方，就像他曾经那样，为他的小同志指明方向。
其实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听见任何声音，却依然感受到了小同志那试图隐藏情绪的呼吸。明明自己已经如此疲惫不堪了，却还想要抬头笑着回应: 能再见到你真好。
"谢谢" 这一次，他是真的听到了。
不客气哦，小同志。他在心里这样回答。
既然我们还能再见一面，那么，请让我再多送你一程吧。
他的小布尔什维克似乎也听到了他的心声，不再倔强的驻足，转身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。
让我为这旋律写下终章，是为了彼此更好的未来...
那抹红色最终隐匿于冰雪之中，脚步也消失在白桦林里，他心满意足的落下了手臂。
如果寒冬不肯离去，如果他无法盼来春天，那么让大雪掩埋了一切，或许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?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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